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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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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租界家中蟄伏了一個月之久的蘋如, 終於重見天日了。

自從事情敗露,蘋如一直很擔心近衛文隆會受到日本軍部的擠壓,她一出家門, 當先前往東亞同文書院學生主事辦公室。

辦公室裏面的人已經換了, 聽那位新來的學生主事說,近衛文隆已經被遣返日本了。他曾經回來過一趟, 整理了落在這裏的舊物。他還留了一個印有他在日本地址的名片,拜托調過來的新主事給蘋如。

蘋如手捏那張名片, 看著那永遠不可能去往的地址, 不知不覺濕了眼眶:“您知道文隆在日本好嗎?”

“不太樂觀。據說有人向日本軍部告了他的狀, 之後怎麽樣,我也不太清楚了。”

蘋如怏怏地離開了書院。

如從前的日本首相近衛文麿所言,他力量太弱了。

盡管近衛一族仍然活躍在日本政壇, 可比起日本軍部和戰爭擴大派,太弱了。

近衛文隆在日本恐怕不會好過。

蘋如難以想象她鼓動近衛文隆潛往重慶事的敗露,除了文隆,還會牽扯到多少人。

她想到了花野吉平和三木亮孝。

當蘋如趕往陸軍特務部尋找花野吉平, 才知道花野早水與三木亮孝等日本陸軍特務部中層官佐因為有日共的嫌疑已經被捕。

近衛文隆和花野早水他們難免會受到審訊,那麽此刻的她,是不是已然是透明了的。

蘋如不敢多想。

呂班路路上, 蘋如遇見了上海新聞學校的陳則高,新四軍答謝花野吉平和三木亮孝幫助救援被捕人員的宴會過後,陳則高就經常跟蘋如花野一起開會。

不過,陳則高是藍衣社的社員, 藍衣社歸戴笠管,而戴笠負責軍統,可以視陳則高為軍統的人。

他早就跟蘋如坦白過身份,蘋如對他也毫不隱瞞。

見到蘋如,陳則高跟蘋如談起了近衛文隆事件,他覺得很可惜。他還說,軍統那邊也有意要與近衛文麿派到上海的代表談談,其意是摸清日本軍部的底子,尤其是當下今井武夫與汪精衛之間的談判內容。

近衛文麿派到上海的幾個代表中,早水親重被抓,近衛文隆被遣返,只剩下海軍諜報機關長小野寺信。

風頭正緊,蘋如認為這一段時間不適合談判。

陳則高認為,正因為風頭正當,日方普遍以為近衛文麿的談判代表害怕以日共的嫌疑被抓而不敢行動,軍統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聽完陳則高的解釋,蘋如覺得可行,表示願意代軍統聯系海軍諜報機關長小野寺信。

小野寺信並非反戰派,他與參謀本部主流派之間只是策略分歧,但阻止汪精衛政府的建立這一目標,與國民政府是默契的。

經過蘋如與軍統幾次往覆聯系,戴笠派遣了一位軍統特工代表,聲稱是戴笠本人,與小野寺信在南京路一家飯店進行談判。

陳寶驊從眼線口中得知是蘋如在從中斡旋,頗為不滿。

蘋如再到新生命書局詢問最近是否有新任務時,陳寶驊沒好氣道:“不是軍統那邊有你忙的嗎?”

蘋如尚未察覺陳寶驊的不對勁兒,她微笑著:“那邊,我已經幫好忙了。”

陳寶驊語聲譏誚:“為軍統做完事,有空了,所以過來我這邊了?”

蘋如只是覺得陳寶驊語氣不對,但不知道起因,她眨著眼睛問:“怎麽啦?怎麽感覺怪怪的,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

陳寶驊輕笑:“良禽擇木而棲,是人趨利避害的本能。你沒有做錯。”

蘋如凝眉:“什麽啊?我愈發不懂了,能不能直白點兒?”

“抗戰以來,中統的情報對象改變,國土也大面積淪陷,中統情報網斷層,前景堪憂。軍統崛起,勢頭正足,棄暗投明是識時務者的作為,無可厚非。蘋如小姐,你實在是個俊傑。”冷嘲熱諷的話說到最後,陳寶驊又是一聲輕笑。

蘋如覺得受了委屈,她為自己辯白:“你在說什麽?我一直以來都是把主要的心力放在中統這邊的,那些從日軍新聞臺得到的情報,我哪一次不是以中統的名義電告?這一次我幫藍衣社,幫軍統,完全沒有考慮旁的,我只是想著為國民政府做事,為中國做事。你怎麽能這樣說?”

陳寶驊一怔,隨即將他一直以來的不滿全數發洩出來:“前些時候,你為中*共做事,跟日*共做事,現在,你又應藍衣社的要求為軍統做事,你究竟把我們中統放在什麽位置?你有沒有一點組織觀念?”

“那你還不如說,我也在為日本軍部做事。畢竟我在日軍新聞臺待了那麽久。”

蘋如這句話一出,陳寶驊陷入沈默。

軍統和中統之間的矛盾,蘋如不懂,但她只知道一件事:“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人,我不屬於任何組織。”

陳寶驊很重視信仰問題,他氣急了,連從前的情面也顧不上了:“好,很好,左右你叫我一聲上司只是給我個面子,所以今後,你若膽敢再幫助新四軍和中*共地下黨,我當你外黨處理掉!”

“那你不如現在開槍啊。”蘋如不退讓。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開槍?”陳寶驊掏出槍對準蘋如的太陽穴,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嵇希宗算是服了這兩個動不動拔槍相向的人,他奪下陳寶驊的槍,扣下子彈,又把槍重新插回陳寶驊手中,拍拍陳寶驊的肩膀:“玩兒槍小心走火,別打傷自己人。”

嵇希宗的舉措突然戳中陳寶驊的笑點,為了維護威嚴上司的形象,陳寶驊繃住了,他雙手抱懷,神色傲嬌:“我跟她不是自己人。”

蘋如還想懟他,嵇希宗攔住了:“他這是不生你氣了,你先走吧,我送你。”

陳寶驊留下一個不屑的眼神,轉身進了裏屋。

車上,嵇希宗勸蘋如:“蘋如,你的信仰不明確,你的所作所為,正把你推向一個尷尬的位置。”

蘋如表示不敢茍同:“我有信仰,我的信仰是中國。”

一路上,嵇希宗沒再說話,他送蘋如到家,說了聲再見,就驅車離開了。

蘋如看了一眼嵇希宗的車子,若有所思地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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